慕容苏儿

喝最烈的酒,恋最美的人

【燃晚】堪堪

*原著向~剧情向~
 前世宋秋桐视角看燃晚绝美爱情♥

又名——《后来,我成了燃晚的粉头》,一发完。

有私设,即兴作。不虐,半糖。视角新奇,不喜误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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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————正文开始——————

宋秋桐死了。

 

她站在苍翠山涧,通天塔前,望着墓碑上八个歪歪扭扭的狗爬大字“油爆皇后宋氏之墓”,一口气差点没提的上来。

要是她还有气的话。

可怜曾经的修真界第一美人,踏仙君钦定的皇后,死后也不过一缕孤魂,山间浓雾里彷徨漂泊,河溪草木间伶仃徘徊,遑遑而无所依归。

人说死后修仙者位列仙班,思凡者行经那黄泉路,过得那奈何桥,阎罗殿上一笔糊涂账,定后世荣辱沉浮,也算是功德圆满。

可宋秋桐偏偏被困在了这座该死的山上,下不得地狱,也回不得人间。终日与自己的墓碑相顾无言,或仰天大笑,破口大骂,或嗤笑踏仙君一手破字实在令人发指,或百无聊赖的咀嚼自己白驹过隙的一生。

她的一生实在乏善可陈,过得稀里糊涂也莫名其妙,风光无限也身不由己。细想起来,尘世来回一遭,她未曾自己决定过什么,从来都是在旁人的教唆与世事的沉浮中随波逐流,倒也混了个皇后之名。

然她再谨慎,也难逃最终油锅里煎熬的宿命。

蝶骨美人席,不得善终。命该如此。

她明白。

 

就像她明白她这个皇后只是徒有虚名,她能活到现在都是拜踏仙君那个薄命的师兄所赐。她明白踏仙君对楚妃终究是不一样的,她不信恨一个人入骨真能以这种暧昧的方式折辱半生,她亦明白墨燃心心念念着谁,如果说师明净死后踏仙君变得愈发狡黠阴狠,那楚晚宁的死直接让踏仙君疯魔了,很多时候,宋秋桐觉得自己相伴着地狱最深层的厉鬼,红莲水榭里那具不朽的尸身是剧毒的根源,也是唯一的解药。

果然,墨燃更喜欢楚晚宁,这是宋秋桐在油锅里一边谩骂,一边得出的结论。

可惜她知道的太晚,若她能早些参透,也不至于最后说那样一番话,把自己送进了油锅。

所以宋秋桐死前几乎是想笑的,她窥破了世界上最大的秘密,连踏仙君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。这个秘密是如此意料之外,又情理之中,像是诅咒,又像是笑话。

墨燃喜欢楚晚宁?墨燃喜欢楚晚宁。墨燃喜欢楚晚宁!

不得善终。

 

宋秋桐戳着一旁楚晚宁的墓碑,趴在地上几乎笑出了眼泪。

楚晚宁啊楚晚宁,一代宗师,北斗仙尊,晚夜玉衡,修真界的楷模,万民歌颂的大家。

又有什么用?

你护不住一身病骨,望不尽生灵涂炭,参不破儿女情长,救不了天下苍生。

就连你死后,也只配与我坟茔一处。

还有墨燃。宋秋桐咬牙切齿的念出这个名字。

你毕生所求,无一圆满。八年囚禁,百般折辱,亲手逼死所爱,上穷碧落下黄泉,楚晚宁都不会回来。踏仙帝君又如何,生前不得所爱,身后千古骂名。

你比我惨。

 

人间真情寥寥无几,情爱之流更是黄粱一梦。宋秋桐从不相信生死相许的痴儿怨女,她只信世态炎凉,人心叵测。身为蝶骨美人,她早已将真心束之高阁。

她只求活下去。

那些所谓的山盟海誓,都是情爱诡秘的糖衣,走错一步,万劫不复,像她的母亲一样。

宋秋桐记得很小的时候,她是有家的。

父亲是一个小小的修士,母亲国色天香,却甘愿与父亲深居在一方茅草屋中,家中并不宽裕却也其乐融融。

母亲总是抚摸着她的头呢喃,“我平生所愿,不过与一人白首,上天待我不薄,都说蝶骨美人族不得善终,我偏不信。桐儿这么漂亮,将来定有一段好姻缘。”

而后父亲修真有所成,道友也愈发多了起来,其中竟有人惦记起了貌美的母亲。一番试探之下,倒被一个厉害的修士发现了母亲蝶骨美人席的身份。

宋秋桐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,她和母亲本已经跑出很远,追上她们的是父亲,父亲坦言护母亲周全,许诺掩护他们回屋整理行囊,一家三口一起离开。可回到茅屋,看到的却是已经摆好的宴席,一群修士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们,贪婪的目光让她不寒而栗。

原本慈眉善目的父亲一把钳制住母亲,一只手就要去抓她。

“跑,桐儿!快跑,别回头!”

宋秋桐早已吓得魂不守舍,听到母亲的声音,下意识的狂奔起来,她顾不得身后虎狼般的恐吓,呵斥。

她最后听见的只有母亲声嘶力竭的呐喊,“桐儿,活下去!”

宋秋桐其实并没有跑远,她自小在此长大,对地形甚是了解。她躲在一处隐蔽洞穴的夹缝中,瑟瑟发抖着看着那群修士骂骂咧咧的渐行渐远。

年幼的她并不能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,她只是从母亲的慌张和父亲的狰狞中觉察到危险。

于是谁也没想到,她回去了。

她也没有想到,她会看到那人间炼狱般的一幕。母亲被十几名修士轮番强.迫,撕裂的下.身满是鲜血迤逦。而父亲站在一旁数着铜板冷眼旁观,仿佛地上的女人哭着喊着的并不是他的名字。

而后筵席开始,那些陪她玩过,甚至送过她糖果礼物的叔叔们嬉笑着剁下母亲的四肢,挖出内脏,甚至放在盘子里一口一口挖着吃。女人目光混沌的望着天,眼角还有未干的泪,她还没死透,伴着剁肉的声音微微抽搐。

她的母亲,就这么一勺一勺被挖空,她的父亲,就这么一两一两数着钱财。

那是宋秋桐记忆里最可怕的一幕,比血屠儒风门七十二城更令她丧胆亡魂。

 

如今,她也算是不得善终了。

但她不明白,为何自己会被困在这一方天地之中。她自诩对尘世未有什么执念,死便是死了,她起码不似其他美人席一般被掏心挖肺,吃干抹净,起码还留的个全尸,还有座孤坟碑铭。 

要说恨,那也是恨的。她恨父亲的绝情,恨母亲的轻信,恨蝶骨族的身份,恨不公的世道,恨薄凉的人心。她恨楚晚宁救世无力,还要与自己争唯一的庇护,她恨墨燃君心莫测,叫她终日提心吊胆死法凄惨。

只是恨得多了,难免麻木,并不见得有多少执念未消,心愿未了。

对了,墨燃,踏仙帝君。

从前宋秋桐其实是打心眼里惧怕这位喜怒无常的暴君,死了这么久也没想过要回山顶的巍峨宫殿看一眼。如今,倒是前所未有的自由之身,或许能进的了红莲水榭,看看踏仙帝那副惺惺作态的嘴脸。

 

红莲水榭中藏着那个人的身体,唇薄如刻,华发如墨,白衣若雪,海棠拂面。宋秋桐飘在水榭旁的巨大海棠树上,支着颐不近不远的细细端详着楚晚宁的脸。

当真是极好看的,宋秋桐也忍不住叹道,就和我差不多好看吧。

有些人天生就该活在云端,就像楚晚宁这样,剑眉凤目,谪仙之姿。宋秋桐从前也是怕着楚晚宁的,北斗仙尊积威已久,哪怕楚晚宁灵核已碎,望她的目光鄙夷,冷言冷语,也是不怒自威。

他想起一次墨燃喝醉了,错把她当成了楚妃。

“本座从前,最先看到的明明是你。”

“你休想离开,你只能是本座的楚妃。”

“你不是看不起我吗,你现在看看,能这样上你的到底是谁。”

那一晚极尽宠爱,是她从未在墨燃清醒时体会到的。那时宋秋桐就想,如果踏仙帝夜夜宿在楚妃那,都是这般光景的话,这样炽热的深情,自己是万万也比不过的。

只是后来知道了楚妃就是楚晚宁之后,想当然的理解成了极致的恨意和折辱的快意。

现在想来,如此清晰的爱欲,如此强烈的控制欲,如此绝望的占有欲。

还说不喜欢。

 

可惜楚宗师为救爱徒殒身不恤。从此世上再无人能制止踏仙君,墨燃终日枯对着一具没有魂灵的空壳,疯魔的愈发彻底。

果然,宋秋桐远远看到一下朝就赶过来的踏仙君。

踏仙君朝服还未来得及更换,一脚踏入红莲水榭,便摘下冕旒,扶着水榭边沿,目光灼灼又小心翼翼的凝望着楚晚宁。

“晚宁......”

“本座....本座带了新酿的梨花白,你若是起来,本座就分你一半。”

“....你起来吧,本座都给你,好不好。”

宋秋桐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。要是她活着时进的了红莲水榭,能看到这一幕,打死她都不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,一榭只住一主的鬼话了。

她这波死的着实不冤。

宋秋桐当真是气的不轻,你们这对狗男男,活着时相互折磨就算了,折磨到头了竟演起什么情深不寿的戏码,又不说清楚,还殃及无辜。

见鬼的踏仙帝君,叫你不说清楚,她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,悠悠飘下海棠树,在水榭上方来回飘动,鬼魅的身影牵起碧波之上阵阵涟漪。

“晚宁?”

墨燃手中的梨花白咣当一声跌落在地上,他攥着楚晚宁的衣襟,死死盯着那双闭阖的眼,“晚宁,你刚刚动了是不是。”

宋秋桐又借着风翻搅了几下水纹,踏仙帝更笃定了,他几乎整个人都伏在了楚晚宁身上,轻轻抚摸着他的脸,“晚宁,你听得到吗,你...你睁开眼看看本座。”

哈哈哈哈哈哈哈,宋秋桐站在水榭边,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。

踏仙帝不快活,她就快活,她快活极了!

她破口大骂。

“墨燃你也有今天!”

“你为祸天下,你害人害己。”

“你早知今日,又何必当初。”

“你亲杀所爱,你罪孽滔天,你爱别离,怨憎悔,你求不得,还放不下。你看看楚晚宁还会理你吗,他再也不会回来了,你自己种下的因果。”

“你活该!”

亲杀所爱,罪孽滔天,求不得,放不下。宋秋桐恍然想起,她颠沛流离的生命中,也曾有过这么一个人的。

她忽然就笑不出来了,一个诡异的幅度就这么僵硬在脸上。

海棠杳然而落,明霞织就,千重文绣。无声零落像极了胭脂沾染了雪。

水榭旁踏仙帝还紧紧攥着那一袭白衣,颤抖着声音祈求似的喃喃,

“师尊,你理理我......”

宋秋桐再也不觉得快活了,她仿佛透过面前的踏仙君和楚晚宁,看到了自己的曾经。唯有耳边踏仙君还在无知无觉的一遍遍呼唤。

“晚宁,你要什么,好,都可以,都给你。”

.....你为祸天下,你害人害己。

“师尊,本座好累,本座只有你了,你怎么还不醒。”

......你早知今日,又何必当初。

“晚宁,渡我。”

......你活该。

 

和宋秋桐想得一样,踏仙君确实快坚持不下去了。他一日日的往红莲水榭赶,广集天下奇珍异宝,却无一有效。朝政荒废,天下义士奋起,踏仙君为人愈发阴狠暴戾。

宋秋桐大概知道,墨燃是有了死心了。

她能清晰的感受到,墨燃的灵魂在一点一点坍塌。

既然做了鬼魂,自然要行鬼魂之便,宋秋桐从前被困在自己的宫殿里,如今倒是可以自由来去,但她还是最爱待在红莲水榭,一来是为了随时上演的免费戏码,二来也是贪恋这里风景别致,比别处踏仙君一通乱造的亭苑更让人舒心。

说来也是讽刺,从前想看一眼都难的楚妃,如今倒是天天待在一处,可惜楚晚宁只有一具身体,她只有一缕孤魂。

“楚妃,楚宗师,你是不是喜欢他。”宋秋桐枕着手臂自言自语,“是就不要动,不是就动一下手指。”

“哈哈哈,我就知道。”宋秋桐自己把自己逗乐了。

宋秋桐也是最近才确定的。

生前她隐隐有所察觉,她纳闷楚晚宁被折辱至此,依旧不离不弃,踏仙帝对楚妃几乎没有设防,宋秋桐相信凭楚晚宁的能耐,绝不是真的被墨燃那个榆木脑子拿捏,除非楚宗师自己想陪着他。奈何楚宗师离她实在太远,这些揣测全凭女人直觉的第六感。

踏仙帝偶尔会在红莲水榭练字,如果那也被称为练字的话。他会翻出楚晚宁的旧迹一遍遍描摹,尽管他并不能看懂楚晚宁写的都是些什么。

可是宋秋桐看懂了。

是情诗。

“衣带渐宽终不悔,为伊消得人憔悴。”

“但为君故,沉吟至今。”

“心似双丝网,中有千千结。”

这般隐晦的情诗。

如果楚晚宁的确是喜欢墨燃的,那这一切的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。

宋秋桐内心是震慑的,居然也是欢畅的。她发觉自己勘破了天机。踏仙君喜欢楚宗师,楚宗师亦喜欢踏仙君,他们互不知晓,墨燃甚至不知道自己真正爱的是楚晚宁。这两人就这样斗了一辈子。

然而这一切她宋秋桐都知道,也只有她知道,哪怕她只是一抹无法归去的亡魂。

那可是踏仙君墨燃和北斗仙尊楚晚宁啊。

 

她仰躺在四季落英的海棠树上。望着墨燃一笔一划撰写着狗爬似的大字。起初她只是抱着看好戏的心理停留于此,与这二人陪伴的日子久了,竟也能隐隐牵引出悲欢来。

世间情路大多坎坷,情深之人大多不寿。但坎坷至此的却是闻所未闻,她听着踏仙君一遍遍唤着晚宁,一日日守着枯寂,一刀刀消磨着魂灵,竟也生出了悲天悯人的情绪。

此情难寄,堪堪入心。

她艳羡楚晚宁,甚至暗暗期待,或许凭踏仙君通天法力,楚晚宁终究还能醒来。

墨燃还在费力的描摹着,海棠伴着朝雨淅淅沥沥。踏仙帝没有撑起避雨的结界,任凭墨色在纸上洇开,落笔轻颤,目光有些空洞的望向水榭里的白衣身影。

今日的踏仙君,不太对,宋秋桐猛然坐起。

墨燃拢袖轻抚上楚晚宁白的近乎透明的脸颊。

“我这一生,当真无趣的紧。师昧走了,你也走了。”他颔首吻了一下楚晚宁淡薄的唇,“既然你们都不愿意来这人间陪我,那就换我去吧,师尊,我去寻你。”

 

宋秋桐再次站在自己的坟茔前,墓碑上依旧是那可笑的“油爆皇后”,她却再也笑不出来了。踏仙帝终究躺在了通天塔前他亲手为自己掘的新坟里,毒物侵入肺腑,他咬着牙阖目,嘴角堪堪噙着一抹笑意。

这算什么。

宋秋桐绕着踏仙帝的殒身之处团团转,“这可不像你啊踏仙君,你不是天下第一吗,你不是猖狂得很吗?”

她徒然去揪踏仙君的衣领,“你的楚宗师还没醒,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把自己搞没了?”

方寸之间,宋秋桐倏然失语,她透明的手穿过踏仙帝的身体,瞳孔猝然放大。她感受到墨燃灵魂叫嚣的动荡,是同族之间才能感应到的不属于人间的魔息。

蝶骨美人席!

踏仙帝怎么可能是蝶骨美人席!这不可能,不可能,除非......

鲜少有人知晓,这世上有一种极特殊的美人席。他们不会流金色的眼泪,不会有任何魔的气息,所以有些人哪怕到死都不会发觉自己真正的身份。

但是宋秋桐知道。她随母姓,蝶骨族宋氏代代相传的先祖荣耀宋星移,就是这样一位特殊的蝶骨美人席。

除非墨燃也是这种特殊的蝶骨美人席!

难怪他命途坎坷,难怪他不得善终。

宋秋桐顷刻间软倒,跌坐在地,她痛苦的抱着头,目眦欲裂,前所未有的愤怒几乎将她的灵魂燃烧,脑袋里嗡嗡作响,刻骨之恨灼热她的双眼,仿佛要沁出血泪来。

她听到远古的苍凉沉吟降下一道笃定的神谕。

蝶骨美人席,不得善终。

凭什么!

凭什么只要身为蝶骨美人席,此生必遭罹难,就因为上古仙魔之战,那个叛族的勾陈上宫的所谓英雄之举,就要戕害美人席代代血肉无存,不得救赎吗?

哪怕强大如踏仙帝,也逃不过这一句不得善终的毒咒!

天不容我,地不容我,魔不留我,人间不留我!

吾宁成祸!

 

宋秋桐险些堕为厉鬼。

若不是赶来的寒鳞圣手华碧楠堪堪留住了踏仙君的一丝心魂,顺道也破了宋秋桐堕落的因。否则她真就要永世入不得轮回,想想都心悸。

宋秋桐坐在自己的墓碑上,打着哈欠听着面前的修士们吵得不可开交,准确的说是华碧楠舌战群修,信誓旦旦的保证踏仙君还有用,他能以药修之力让踏仙帝听命。

踏仙帝为君不仁,天下厌弃,寒鳞圣手为何要保他。宋秋桐皱着眉,如果她没看错的话,方才华碧楠第一个赶来,二话不说就行药留魂,丝毫未有顾及犹豫,令人生疑。

还有,华碧楠怎么也是蝶骨美人席,更可怕的是,方才他匆忙之间展现的真颜,居然和死去的师明净一模一样!

宋秋桐觉得自己似乎触碰到了某个隐蔽的真相,然而她自感这真相过于庞大,望而却步,按她一贯自保为上的性格,不愿也不想深究。

管我什么事。宋秋桐支颐枕臂,依靠在红莲水榭巨大的海棠树上,看着已成活死人的踏仙君一颗一颗剥着葡萄,落盘晶莹剔透,好不可爱。他端起一盘玲珑果实放在水榭边,水榭里菡萏开的正好,只是在踏仙君身死的那一刹那,从前的白衣仙师早已化为灰烬,不复存在。

踏仙君望着水榭,低沉念道,“师昧....”

宋秋桐差点从树上摔下来。

师昧个鬼。

“见鬼了踏仙君,你这死了一次,连自己在这到底想着谁都分不清了。”宋秋桐叉着腰,恨铁不成钢的飘到踏仙君身边,戳着他的脑袋数落着,“是楚晚宁,你的好师尊,你的楚妃,北斗仙尊楚晚宁你记不记得。”

“你是谁?”

宋秋桐语塞,一时没反应的过来。

“谁在那里!”踏仙君呵道。

踏仙君难道是在和她说话,她是鬼魂,墨燃怎么能听得到她的声音?

宋秋桐打了个寒颤,试探性的回道:“我....我是你心底的声音。”

“本座心底的声音,怎么是个女声,”踏仙君皱着眉宇戒备的环顾四周,“你当本座是傻的吗?”

“可不就是傻的吗,”宋秋桐有些心虚,但看情况踏仙君并不能看到她,于是她飘远些,又肆无忌惮起来,“你连楚晚宁都不记得,怕是失了智吧踏仙君。”

“不,本座好像记得,楚晚宁,他本是本座的授业恩师,但他从来瞧不起本座,他要杀本座。”

“还有呢?”

“还有......”踏仙君有些痛苦的扶了扶额头,“本座想起来了,他是本座的....楚妃,本座从未想真的杀死他,但他不要我了,楚晚宁.....他不理我,他不要我了。”踏仙君大恸,语气都不自觉哽咽。

宋秋桐本想再嘲讽几句,然看他这幅泫然欲泣的模样,终有些不忍。

煌煌人世,蝶骨难捱,都是可怜人。

“这些都不重要,你只要记得,你爱的是楚晚宁,只是楚晚宁,只有楚晚宁。”

“晚宁.....不,不是的,是......师昧。”

“你知道师昧是谁吗?”

踏仙君反复揉着额头,俊眉紧簇,“是,是师昧......是......”

他魂魄不齐,神志有损,期期艾艾的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
“好了好了,到底我知道还是你知道,我才是你心底的声音。”宋秋桐想,如今楚晚宁身殒,踏仙帝心智有损,她可不就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,姑且也算作墨燃心底的声音。她直觉师昧一定就是华碧楠,她虽不见得多聪慧,但目前华碧楠种种行径,她大抵想到墨燃生前参不破自己的心,必和华碧楠有关,此人绝非善类。

“你听着,楚晚宁才是你情之所钟,师昧,也就是华碧楠,是你的敌人,你万不可轻信他。”

“本座为何要信你。”

“你不妨自己想想。师昧身死,楚晚宁陨落,哪个更叫你诛心。若有一人得活,伴你余生,你更希望是谁。还有你刚刚,到底是在给谁剥葡萄。”

“晚宁...”

宋秋桐满意的点点头,还好,不算太傻。

 

寒来暑往,年岁渐染。宋秋桐依旧未入得轮回,她不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,自己又有什么执念未遂。好在她已习惯这样飘来飘去,实在也无所谓了,更何况活死人踏仙帝君能听得她说话,也不算全然寂寞。

“喂,今天华碧楠又来信了,晚宁他....好像和另一个世界的本座在一起了。”

既然是自己的内心,踏仙帝也不知如何称呼,久而久之就喂喂的叫唤。

“哦,那个墨宗师。”宋秋桐神情专注地看着屋檐下麻雀打架,不甚在意。

“你不是本座心底的声音吗?本座现在很愤怒,你怎的这么古井无波。”

宋秋桐这才讪讪飘到踏仙君身边。

“那你想怎么样。”

“抢过来。”

“然后呢”

“善待他,爱护他,忠于他,保护他,再也不让他难过。”

“嗯嗯,不错不错。”

“你这每天一遍,本座都背熟了,可现在晚宁在他墨宗师手上,我见不到。我....”踏仙君付手来回踱着步,都忘了自称本座。

“时空生死门不是就快要打开了吗,放心,楚宗师灵核尚在,不会弃世不顾的。”

这些年来耳濡目染,宋秋桐大抵知道了些因果。生前不得解,死后方知晓。翻云覆雨下,此间乱世的罪魁祸首,居然是华碧楠,他的目的,竟是要带蝶骨美人族回家。

笑话,灭世之行,能善终才怪。

宋秋桐对美人族并没有多少执念,生前她的全部精力都用在了怎样活下去上,怀璧其罪,自顾不暇,她甚至为了活命出卖过其他美人族,还管得到什么回家?何况她现在也回不了家。

宋秋桐一生颠沛流离,命不由她。封存本心,不为人道。

只有那么一个人。

 

巍巍儒风,七十二城,年末家宴向来极尽奢靡。

宋秋桐刚被叶忘昔救下为婢时,儒风门修士趋之若鹜,大抵是看上了美人族的样貌和适宜双修的身份。宋秋桐忘不了母亲凄惨的死相,她在众人间虚与委蛇语笑嫣然,好不容易喘口气,就遇上了这么一个人。

“姑娘就像,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。”痴痴傻傻,眉目含笑。

不过是七十二城之一的小公子,一副乳臭未干的模样,也配和自己搭话?

“你知道我是儒风门的蝶骨美人吗?”宋秋桐干错收起方才陪笑的脸,没好气的说。

“这样啊。”那少年敛眸,面露难色,宋秋桐以为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立场,正欲离去。

“那姑娘一定受过很多苦吧”少年目若晨星,皎皎生辉,“我愿保护姑娘。”

寥寥几语,堪堪入心。

只有这么一个人。

 

“墨燃,”宋秋桐欲言又止,难得显出饱颈风霜的沧桑来,“等楚晚宁回来了,你要珍惜。”

“那是自然,本座若还能再见晚宁,”踏仙帝伸手接住一片纷飞而落的海棠,摩挲于掌心低喃,倒像是在说给自己听,“本座......本座很想他。”

还好,你们还要机会。

宋秋桐捂着心口。

不得善终,她想,我也活该。

儒风灭门,只有那个少年郎,一路牵着她奔逃。

“秋桐,我会保护你,我命不足惜,只要你....只要你能活下去。”

“......”

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。

我怎么会死,是我告的密。是我背叛了儒风门,是我投靠了踏仙帝,是我要害死你,你怎么这么傻。

直至最后,一身玄衣的踏仙帝朝她走来,少年倒在血泊中,真相昭然若揭。

宋秋桐无所遁形,她一遍遍自我安慰:活着,我只想活着。

所以我问心无愧。

濒死的少年用尽最后气力,艰难的挪向她。宋秋桐内心天人交战,根本挪不动脚步。她想,算了,是我对不住你,你替儒风门报仇吧,我不愿殉门,但殉了你,也算圆满。

“秋桐,”只是少年痴痴傻傻,一如初见,“我不怪你。”

堪堪入心。

 

她这一生只求自保,只有一次。那年水牢,荆棘钉刺入楚妃指尖,她听着楚宗师痛苦呻吟,催生出内心深藏已久的愤恨。

“楚宗师现在不过凡胎肉体,不知能受得住几轮。”

楚晚宁,晚夜玉衡,北斗仙尊,你教出来的好徒弟!

你救不得苍生,连你也救不得苍生,你谁也救不了,你枉为宗师,反正墨燃也恨你,没有人在乎你,你去死吧!

宋秋桐全靠踏仙帝庇护,她怕踏仙帝,她斗不过踏仙帝,只好委屈楚晚宁。

都怪你,都怪这世道。

怪不得我。

 

虽然过程坎坷了些,踏仙帝还是等来了他的楚宗师。和她设想的有出路,但也算殊途同归。

如果宋秋桐活着时,有人告诉她,你会帮墨燃和楚晚宁。她一定会觉得那人疯了。

可如今,天罚已至,皆归鸿蒙。漫天海潮席卷着崩山裂地,摧枯拉朽般吞噬着日月星辰。万物渺小一如斗粟,在尘序势不可挡的威严下不堪一击。

她看着踏仙帝与楚晚宁在末日前相拥,看着踏仙君将他的晚宁推入另一个尘世,她看着墨燃的躯体消散在波澜壮阔间。

她笑了。

踏仙帝啊踏仙帝,到最后你还要骗他一下。罢了,谁让你是美人席里面,最特殊的那种呢。帮你这一遭,倒也是拜你所赐,了我心结。

潮水亦将她淹没。

终得所愿。

 

<尾声>

南屏山。

“晚宁,这不公平,”踏仙君一脸忿忿然,凭什么他墨宗师能折腾你这么久,轮到本座你就乏了累了,“本座今天也想七次。”

“滚。”

楚晚宁终究还是没推开踏仙君环上来的手。

“累了就先睡吧。本座可不是墨宗师那个禽兽,本座心疼。”他揽着楚晚宁,虔诚的亲吻上他的脖颈,“你知道吗晚宁,本座一直在想着你,本座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,我爱的是你。”

踏仙君难得说出这样深情的话,他总是变扭的,不似墨宗师小心翼翼温言软语,难得看到这样的踏仙帝,楚晚宁心里一下子塌了一大块。

“你说这些干嘛.....唔......”

踏仙帝趁机压上,于是他的晚宁再也说不出推拒的话来了。

终得所愿。

 

黄泉路上鬼哭狼嚎,魂流熙熙,尘世种种皆为昨日不可追。诡谲崎岖的道路径直通向耸立庄穆,雕刻着浮雕玉石的宫殿。

渡厄,渡厄,入此门中,莫问来处,莫问归途。

“宋秋桐,戟罢元年卒。”守卫抬起眼皮看着这个貌美女子。

“......”

“人间徘徊这么久,执念了了?哟,还是蝶骨美人席呢,倒是少见。”难得等到一个有趣的鬼,守卫忍不住暗讽两句,“怎么,没捱到回魔界?这入了轮回,还得是蝶骨美人席的命哦。”

无妨,不入便罢。

这一生执念,不过求上苍还蝶骨族一个善终。

此生恶行累累,她无怨无悔,也不指望来世福泽。

只是有一个人,叫她问心有愧。那人或许早已入了轮回,等等吧,哪怕只是等来一个一无所知的人,她也要说完这一句抱歉。

奈何桥边,宋秋桐远远望见一抹熟悉的身影。

翩翩如玉,堪堪入心。

“秋桐,”少年颔首,搓揉着衣角,“我...我没别的意思,就是想再看你一眼。”

她何德何能,何德何能!宋秋桐泪流满面。

“好看吗?”

“好看。”

“一直给你看好不好.....”

倘若君心似我心,定不负相思意。

终得所愿。

 ——end——

 

【解释】以防有小伙伴没看懂,言简意赅说。

1、宋秋桐有执念才会成鬼魂。执念是:打破蝶骨美人席不得善终的毒咒。她的魂魄被困在山上。所以化解的唯一方法就是燃晚HE。她自己不知道。

2、为什么要帮燃晚。

起初她是恨燃晚的,死后她相当于在红莲水榭嗑燃晚CP,特虐最后还BE;知道墨燃是美人席后触发执念,潜意识里希望墨燃善终;过去的经历让她希望深情之人不被辜负,寄托在墨燃身上。

3、为什么那个人还会等宋秋桐。

舔到最后,应有尽有,了解一下。其实最初想让她魂飞魄散,写着写着我居然写出感情来了!还是那句,煌煌人世,蝶骨难捱,都是可怜人。

4、私设甚多,不喜勿喷。

 

这里苏儿,第一次写二哈!我真的是被虐的体无完肤,说好的沙雕文呢₍₍ (̨̡ ‾᷄ᗣ‾᷅ )̧̢ ₎₎劳资自己产糖!

写宋秋桐视角,是想练练自己对于角色的塑造。可能触了某些小伙伴雷区,不喜叉掉。这篇是糖啊,写前世我真的是在刀里抠糖≥﹏≤

*感谢看到这里的小伙伴,求红心♥,求蓝手,安排一下啊姐妹们,真的谢谢大家了!
 月末新文见(⁄ ⁄•⁄ω⁄•⁄ ⁄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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